淫之惡魔,借著死角復活 作者:周陪

在七月酷暑的夜晚,我已睡意朦矓,一位久未聯繫的中學同學卻把我的BP機呼得地動山搖:“快到紅茶坊,今晚我一定要和你見一面,我患了性病,不知該怎樣處理!”我一骨碌爬起來,匆匆擦一下臉,便“打的”直奔那約定的紅茶坊。

時值子夜,紅茶坊裡已“人煙稀少”,我同學丁某一臉愁容早已坐等在那裡。一個昔日曾春風滿面的領導干部,想不到他如今一副病態毫無精神。

“我完蛋了,我被查出得了性病,妻子正鬧著與我離婚 ”丁某一見我便禁不住低聲哭泣起來。

丁某,曾是本市某局的一位處級干部。前幾年,由於他手中掌握著地塊批租的權力,許多房產開發商天天圍著他轉。春風得意的丁某每天忙於應酬,幾乎喫遍了上海灘所有的星級飯店。一年前,我們同學聚會,曾有好心的同學勸過丁某:“小心,這種酒席還是少去為好,這可是別有用心的鴻門宴 ”可是丁某全把此當成了耳邊風,沒聽進半句。同學背後早有議論,丁某早完要出事的。他果然把自己栽了。

“你,怎麼得的性病?”我有些明知故問。

“我是嫖娼,僅此一次,我萬萬沒想到。”丁某哭泣著向我述說經過。

三個月前的一個夜晚,丁某如約去西區的一家星級飯店應酬。酒足飯飽後,他想開車回家,可卻被客戶攔住了,他們熱情相邀去一家KTV再盡盡興。他不假思索就去了那裡。

KTV包房裡燈光昏暗。不一會,他的身邊被客戶安排了一位婷婷玉立的小姐。小姐溫順,還會講幾句不太流暢的英語,水汪汪的大眼睛,充滿著嫵媚挑逗的目光。借著酒性,丁某心中湧起陣陣衝動,但他最終還是克制住了。臨分手時,他留了一個手機號碼給了這位小姐。第二天晚上,他的手機響了,正是那位K房小姐打來的,約丁某在某賓館見面。他鬼使神差地去了那裡。本不該發生的一切,終於發生了 性病也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悄然染上了。

丁某坦白從此再也沒與那K姐有過來往。可正是這性病,傳染給了家裡的妻子。前幾天妻子體檢查出了性病,回家後便責問丁某。丁某被迫無奈纔向妻子如實交待,同時也證實自己早就染上了可怕的性病。妻子無法原諒這不忠的行為,堅持要與丁某離婚。

他痛苦之中想到了我這個中學同學,目的是希望我能勸勸他妻子,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。面對他的述說,我又能勸說些什麼呢?這種自釀的苦酒,隻能由他自己喝下去了。因為嫖娼,一個好端端的家庭就這樣將無情地破碎了!

我走出了紅茶坊,夜深深的,可我的思緒也長長的。

大街上警笛聲聲,也許又一次夏季“掃黃”在悄然行動。我決定去采訪那些形形色色的靈魂墮落的嫖娼者,剖析這些靈魂的走向,給人們一帖夏日的清涼劑。

墮落的丁某隻是此文的一個楔子。性病隻是此次采訪的一個引子。

惡魔,借著死角復活

我隨訪了不少KTV包房,這裡不難發現或多或少有一些肮髒的交易。我也走訪了一些個體發廊,有些按摩女按摩隻是一種擺設和幌子,其真正的“手藝”卻是賣淫。在出租的私房,在夜色的街頭,隻要是惡魔會容易出現的地點,這裡也就成了警方打擊的首選地。

嫖娼,作為一種古老而又丑惡的現像死灰復燃。它的復活,嚴重地威脅著神州的勃勃生機。

我在采訪中發現,嫖娼現像往往是借著死角復活的–––閃爍的燈,迷人的夜。27歲的A某如願以償來到上海。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個機遇。

他從小生長在江蘇興化縣,並在一家村辦五金廠工作,別看他腿有點拐,腦子還是蠻靈的,在村裡還數他能說會道,這張討人歡喜的小白臉,還真有能耐,竟與一位遠在安徽宣州的中學英語教師對上了像。多情的年華,他時不時還飛鴻傳書,愛得好熱乎。因為傳統道德的約束,他與女朋友相愛多年,也從未有過欲望的衝動。

他對興化外面的世界很感興趣,特別想去上海闖蕩一番。一個偶然的機遇,廠裡派他到上海北京路五金街開個辦事處。希望變成了現實。

他的確很活絡,根本沒辦任何手續,借到一間價格合理的能放一張辦公桌和一張床的小閣樓,便順順當當地辦公了。

有一天傍晚,他無聊地在夜色中散步。

“老弟,怎麼一個人,好寂寞吧?”夜色中,一個瘦長的年輕人上來拍了拍他的肩。

“你怎麼知道?”A某好奇地回道。

“你眼睛告訴我的。”年輕人說得一口興化鄉音,並遞給他一支萬寶路95煙。老鄉見老鄉,陌生也算熟。

初來的他又怎知道,這個所謂的老鄉會是皮條客呢?

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賣淫女,在皮條客的介紹下,走進了小閣樓。

A某,並非是個及時行樂的逍遙客,但這個小閣樓是他的一個安全島,一個無人管束的角落。僅僅是一次偶然的相視,那個賣淫女用一種挑逗的目光盯了他一眼。A某心中便湧起一種奇妙的感覺,衝動中略帶些恐慌。

“來呀,還獃在一邊做啥?”昏黃的燈光下,飄來充滿誘惑的聲音。

小閣樓,開始顫抖,在人欲的狂風中搖著 A某隻有本能,在閣樓的顫抖中,他早已忘記要有道德和法律的規範和約束。

擋不住的誘惑,他原本是從農村來到上海闖蕩世界的,原本他也可以從這隻小閣樓開始干成一番事業的,卻相反從閣樓中墜入另一片墮落的海。

小閣樓,令人不解的小閣樓,是閣樓使人墮落?還是A某使閣樓同時墮落?!

迷失的發廊

發廊也會迷失嗎?這似乎又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。這是一家開在南市區的個體發廊,名叫––迷人。

發廊主人B某喫住在發廊,一年也不回家幾趟。B某的手藝不錯,來理發的女顧客也就多起來。店門是敞開的,來理發的女人哪種沒有,打情罵俏,也是常有之事。白天,他做生意。晚上,他在內嫖娼,他自認為不錯,這樣既守了店堂,又有女人陪著過夜。他不僅不想回家,連女朋友都不想了。他迷失了,迷失於這個個體發廊。

他在這片發廊裡成了一名嫖娼“好手”。一句對話,一個發式,甚至一個微笑,他都能從中窺視可無下手的契機。

太陽,落山了。發廊,墮落了。

發廊,這本是B某讓自己發財致富的一個載體,但遺憾的是他的發廊成為墮落的一個場所。女人在發廊裡用肉體換取了財和物,B某在發廊裡偷喫腐朽的惡果。B某的墮落,發廊的迷失,是一個值得人們深思的新問題。

“C頭領”的自白

“你們不知道,像我們這些搞工程建築的,就像一個無人管束的遊牧部落。哪裡有承包工地,哪裡就有我們的部落。白天,我們上工地,晚上,喝酒、賭博、談女人,甚至男女同睡於一個工棚間也決沒人管。無人管束,放任自流,一些工棚無形中就成了法制教育的死角。”“我從一個部落頭領之所以會墮落成為一個嫖娼者,不能說與這死角無關。”這是本市寶山區一個原建築承包者的自白書。

在這份自白書中,我們不難看出他為何墮落的軌跡。

他因為長期目睹工程隊裡混亂的一切,他的思想開始滑坡。他先後在本市與5個賣淫女發生過性關繫,他出手也頗為大方,他曾與一個離婚的少婦,在虯江路一家破舊的小屋嫖宿3次,就為那賣淫的少婦買了一條近千元的金項鏈。他把錢花在嫖娼上心甘情願,但自承包以來,卻從未寄回家中一分錢,還哄騙家人,把錢用在增添設備上了。

“C頭領”不念家,可她妻子卻十分想念他,希望他能常回家看看,有時常常為此在家發火。一個女人有著自己的工作,工作之餘,既要照料家中70歲的老母,又要耕耘家中的6畝責任地,她能不累?不怨?更可憐的是他那當小學教師的女兒,還勸母親不要責怪父親,父親不回家,實在是因為工作忙。女兒萬萬沒想到,正在她勸母親時,她的父親卻在那間破房裡摟著另一個女人在墮落。

這是一份自白書。也是一份懺悔錄。在上海,有多少個這樣的遊牧部落,在他們為我們這座城市築起一幢幢廣廈大樓時,我們能袖手旁觀不為他們築起靈魂和精神、法律和道德的大廈嗎?!靈魂上的缺陷在社會上眾多的嫖娼者的檔案上,似乎都有這樣一行記錄:他們對性病知識一無所知,是個性病知識的“盲人”。我們說,不識字的文盲是一種人生的悲劇,但這種性病知識的性文盲,豈不也是一種社會的悲劇幾年前,我們有不少醫院如此大聲疾呼過。因為自1954年以後,幾乎所有的醫院,在沉醉中把有關性病的一切診斷手段都撤了,而且有些醫學院也將有關性病的醫學科學知識趕出了講臺和實驗室。采訪中,我還發現,比性知識盲點更可怕的是嫖娼者靈魂上的缺陷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。嫖娼者的墮落常常是從靈魂的墮落開始的。

唯獨沒有補上這一課

D某,在溫州地區是個小有名聲的青年企業家。28歲的他,領導著手下300多名職工,上任後不到2年就將這爿即將倒閉的工廠救活了。2年間光上交國家稅利就達86萬元,一躍成為全地區的納稅大戶。他,儼然也成了一顆引人注目的明星。他搞企業有一套辦法。他心裡也很明白,隻讀過小學四年級的他,要想使企業躍上一個新臺階,他還需要補上文化這一課!地區支持他,他終於補上了高中文憑。他,成功了。可為什麼他就沒有補上道德規範這一課呢?他成功了,同時也是墮落的開始。因為他留有一個空白,對於他來說,嫖娼僅僅是一種商品交換,一樁“公平的買賣”。他隻知道女人是一種玩物,在富裕和成功的同時,他毫無猶豫地接受了腐朽。一天,他來到了上海,剛剛住進本市某大酒店,房間裡的電話鈴聲響了。“先生,要不要找個女的陪陪你 ”“要 ”他一口應允,他沒想到在賓館裡竟能遇上這等“美事”。走進他房間的是一位身材苗條,滿臉嫵媚的時裝女模特兒。他為她倒上一杯酒,一杯酒下肚,他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欲,一把摟住了女模特兒的細腰 這是他另一次與一個從未相識的女人“交易”,他感到很美好,哪怕是短暫的,他需要這種純像生意場上互利的滿足,他根本沒想到會患上性病,他又怎會去“想到”,因為他根本沒有上過性教育這一課!他,最終算是補上了。但是在上海的收容教養所中補上的。他看了錄像,聽了性病知識課,他害怕了,他哭了。他壓根兒沒料到性病會給患者帶來如此可怕的結局。他希望自己的性病是誤診,但科學是容不得半點虛假的。他,一個昔日的企業家,現在是一位性病患者,一個被押收容的嫖娼者。他後悔自己走上歧路,也在後悔為何當初沒有補上人生觀這一課?!

夕陽下的哭聲

“作為一名黨員干部,你怎麼會走上這條路的?”在教養所,一個滿是淚跡的老人坐在我面前。夕陽如血,這張淚臉如同窗外的夕陽,我心也好沉重。E某曾是一家國有大廠經營部的經理,年近六旬,還是一位有25年黨齡的共產黨員,上個月纔剛剛被宣布開除黨籍。他受了黨這麼多年的教育,為什麼他還會走這條路?“我 我 ”E某剛剛吐出這個我字,渾濁的淚就嘩嘩直淌。“我好悔呀!我曾經當過四年兵,入黨又早,領導又信任我,讓我當經營部的經理。但是,改革開放我沒能把握自己,致使滑入了犯罪的泥坑。我的門市部經營汽車配件,經常有客戶上門,因此我也時常請客戶到對面的大酒店喫飯。一天,我陪一個福建老客戶又去對面喫飯。臨走時,福建客戶相邀一個酒店小姐去他居住的賓館玩。想不到這個小姐一口答應,但要我陪同一起去。我去了。假如說我頭腦中還有一點點法律意識,也許我還不致於被那小姐的肉體所誘惑。我去了,甚至我連自己是個黨員這一點也忘了,我好悔呀!”

是的,我從E某懺悔的哭聲中,似乎得到這樣一個啟示: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要補上這一課,絕非僅僅是那些年輕人,甚至還包括這個六旬的老人。

這是一口陷阱

人到中年的F某,他萬萬沒想到,陽光下的同情,也會是一口陷阱。他正是被一種虛偽的女人的同情,墜入了一口早以為他布下的陷阱。陽光下,這幾年皮條客和賣淫女,不僅利用人們的無知和善良,同時也瘋狂地變化著無恥的伎倆。

今年3月,他從江蘇溧陽匆匆趕到上海為企業催討40萬元的欠款。款是討到了。但他心情一直怏怏不快,因為臨行前,他與妻子大吵了一架。午後,他苦悶地在人民廣場的一則廣告欄下獨自散步。僅僅是一瞬間,一位打扮樸素的少婦走到了他的跟前。“你是外地人?”少婦一雙“憂傷”的眼睛望著他。“是的,我可不認識你。”F某警覺地問道。因為他經常出差,常聽人說,現在社會上賣淫女不少,難道這位少婦就是這類女人。但又不像,這少婦既沒有穿得花枝招展,又沒有塗脂抹粉。有的,隻是一雙憂傷的眼睛。“我是上海人,我剛剛下班,因為家裡吵架心情不愉快,所以纔在這裡散步 ”她也與家裡吵過架。他沒想到,在這則陽光下的廣告欄前竟能遇到一個同樣心境的陌生女性。他與她,共訴著不快與不幸。那少婦也特別同情他。夕陽西下,少婦請F某去看電影,並願意再陪他去散散心。一個極富有同情心的女性,他沒有二話。電影看完了,他們依依不舍又去了一間空房,當F某看到小屋裡隻有一張破舊的小床時,已經晚了。這是在同情的幌子下的一個陷阱。在這最後的一刻,他未能把握住自己。於是,他在這黑暗中預支了自己明天的陽光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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